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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消失和胜利

编辑:redcloud 2017-07-05 10: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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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澧水挣脱高山峡谷的束缚,撒欢奔向澧阳平原博大的怀抱。临澧临澧,澧阳之邻,非城临澧水,在这里,武陵山余脉放下它的高度,开始与洞庭湖平原亲近。变得宽缓的河床降伏了澧水的暴烈,澧水露出它温顺柔情的一面。   

如果要为澧水选一个地理和人文的分界点的话,与新安隔水相望的临澧青山应该是个重要标志。青山历史上“界与夷接”,海拔仅125.69米,对于沿途见过无数座高山峻岭的澧水而言,它不过是一个大山包而已。如果不是104窟崖墓,如果不是亚洲第一的水电泵站,青山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地方的普通小地名。

到一个地方之前,我喜欢临阵磨枪地读书。在临澧地方史资料不甚丰富的情况下,放眼整个澧水流域与楚文化、中原文化民族融合中泄露的信息是个有效的办法。融合既包括封建王朝“改土归流”以示国朝天威的相对怀柔的手段,但战争和征服却往往是几千年民族融合历史的主旋律。

《史记》、《尚书》记载,上古时代,与尧争夺中原失败的驩兜被流放到武陵山脉的大庸,他和他的后代将版图向澧水以下扩张,停止在青山澧水一带。之下澧阳平原,则进入了尧舜王化属地,即世界最早的稻作文明发源地。现代文明反对大民族主义,但历史上大汉族主义却无处不见。澧阳平原自然条件较好,当然为生产力发达的汉人占据,少数民族被驱赶到了自然条件较差的武陵山区。

秦统一中国后,地处中国腹地的武陵山区被征服纳入大一统版图,但由于地广人稀、山高水深、交通不便,这些地方实际上还是长期过着“一国两制”、割据一方的自治日子。天长日久,因不安于偏居一隅,土司与王朝、土民与汉人、土司内部战争不断。《清同治直隶澧州志》“兵难”中曰:“澧属阅乱最多”,澧水流域成为湖南最不安宁的地区。“武陵蛮叛”、“武陵蛮复叛”、“进犯”和王朝军队“平叛”、“讨平”、“招抚”的较量几乎数年一次,当然最后都免不了“武陵蛮”被赶回山地生活的大结局。

青山因为恰好处在澧水人文地理的这个节点,见证了澧水边走马灯一样不停变幻的大王旗帜,和一场场不停上演着“进犯”与“平叛”的活剧。

“改土归流”让曾经失控的澧水上游地区重归王朝派遣的流官管理,但政治上的胜利也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它让世居此地、后来取名为土家的民族慢慢被同化,以至于关于土家民族的认定,土家人和人类学家、语言学家费了很大周折,才在1956年得到国家认可。文化大革命后的上世纪80年代,依据历史事实,临澧以上的石门、慈利、张家界等地大规模落实民族政策,土家等民族身份逐渐恢复,但这个民族的语言和服饰等重要特征已经消失于民间生活,只剩舞台记忆。

犹如生物的多样性带给人类的多元价值一样,被融合,从人类文化的角度来说,很难评定它是受喜还是受谴的行为。因此,请你记住,青山,澧水的一个关键的人文地名。

(二)

临澧是历史上光耀夺目的楚文化“博物馆”。在近年来楚文化考古发掘中,临澧以其遗存数量多,特别是规格高引起了业界的重视。

从新安镇开始,沿着澧水中下游北边一条地质学上叫做“湘北隆起”的小山脉往澧县方向前进,山上是延绵的大中小墓葬群,山下是不同年代的城池湮没后相互重叠,如果用三维动画的视角去想象,应该蔚为生动壮观。

这些考古工作者视为珍宝的地方,在我们眼里只是澧水边种满棉花、红薯、橘树和茶树寻常作物的寻常田园。如果考古工作者告诉你,这里曾是楚国的最后大本营,你会不会重新审视那些色彩斑斓的生长在历史故事上的绿色植物?

楚国立国800余年,南征北战,从周朝近200个封国中冲杀而出,跻身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成为“地方五千里”的战国时代的“超级大国”。而楚国和湖南发生关系,就从澧水流域发端,始于春秋时期,与楚国人进入江汉平原开发湖北同步。

楚人势力虽然春秋时代就渗入湖南,但是他们并没有很好地经营湖南。为什么?忙不赢啊,当时的楚国为了“问鼎中原”,称霸群雄,和北面的晋国打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熬到战国初年,把晋国熬得被韩、赵、魏分了家才发现,每个分家的都不是善类。通过变法,三国对楚国构成了强大威胁。为了改变这种不利局面,当时的楚悼王开始任用吴起,实行变法。吴起变法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南平百越”,从此,楚人开始好好地经营湖南。事实证明,这一招为延续楚国生命起到了重要作用。

楚国走下坡路始于楚怀王,他就是郭沫若《屈原》剧本里提到的屡屡“迫害”屈原的反面人物。这时楚国立国已经700余年,他的决策失误让虎视眈眈的强秦有机可乘。公元前278年,这一天终于来临,秦攻破楚都郢,消息传到流离在湖南的屈原耳中,中华民族第一位伟大的诗人因此激愤投江,用生命祭祀祖国无可挽回的命运。

首都的沦陷,使楚国的大批贵族和平民随王室东迁,另有相当一部分向南迁徙进入今天湖南境内——大量资本和先进生产力的进入,这块早期开发的大本营很快出现了南楚新的中心城市申鸣城,直到秦的铁骑循迹而至,再次毁灭。

2000多年以后,见多识广的考古工作者在临澧抢救性发掘出双虎座凤鸟鼓架等文物以后,仍震撼不已。这些楚墓规模比长沙马王堆还大一倍,是我国已发掘的最大的楚墓之一,他们试图还原墓主人的身份,精美的双虎座凤鸟鼓架已成为楚文化的典型代表性器物,出现在各类楚文化书籍上。那些被保护起来缺乏形象想象力价值的大封土堆下面,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楚国历史的拍案惊奇?

800余年创造出灿烂文明的楚国灭亡了,但楚文化并未因强秦的一统天下而戛然而止,它以强大绵韧的力量,潜伏到了秦朝和后朝的每个角落,楚辞、楚风、楚礼、楚俗、楚语,在当代研究中成了一门显学。虽焚书坑儒又如何?短命的秦王朝用武力赢得了暂时的胜利,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人项、刘打破了秦人始皇帝的“瓦釜”,再次赢得天下。

楚国的最终胜利,是文化的胜利。临澧楚文化的高度离结论尚有着未知的距离,但它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后代的润泽,在你我的血液里。■胡南

(鸣谢:“溯源澧水”专家团专家、省考古所副研究员、研究二室主任高成林理论支持)

相关链接:改土归流:明清两代在少数民族地区废除世袭土司统治,而改任朝廷任命的流官统治的一种政治措施。最初往往利用土官犯罪、绝嗣等时机将其辖地划并其他州县而取消土司统治权力,清康熙、雍正、乾隆三代,更加紧在云南、贵州等省推行改土归流政策。在废弃土司的地区实行和内地相同的政治制度,如丈量土地、征收赋税、编查户口、组织乡丁等等。这些措施的推行,加强了中央王朝对边远地区的统治,促进了边远地区的发展以及与内地的经济、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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